文/杜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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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陶艺老师叫罗森豪,听他的陶艺课,更像是在听一门哲学课。

我想以罗老师语录的方式,与你们分享我所听到的,与陶艺有关的那些感悟。

 

作品与生命有关

(1)

“我住在阳明山上,每天开车来学校要经过一段山路。路上经常会有一些被车不小心撞到的动物的尸体,每开车经过一次,就看到这些尸体被汽车辗得更模糊一些。后来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这样的景象,觉得毕竟都是生命,就把碰到的动物尸体都捡了回来。我打听到附近专门有火化动物的工厂,就把这些动物的尸体拿去火化了,骨灰我自己留了下来。倒没想过做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小生命有了可以栖息的地方。

 

有一天在拉柸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想要让这些小生命重新跳耀起来。我自己用生产CD的材料做了一张音乐CD,把这些动物的骨灰打进了CD里,每当这张CD的音乐响起的时候,我觉得能看到这些生命还在活蹦乱跳”。

 

(2)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谁也不可能一直活着,但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留下一些珍贵的东西,让后人一直怀念你们,就像你们手中做的陶罐,可能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这个陶罐还在,它印刻这你塑造它的时光和你这个人”。

 

“我的瑞典陶艺家朋友,他让他的朋友在他死后,把他尸体火花后的骨灰放到烟火里,他说烟花绽放那一刻也是他生命得到永恒的时刻”。

 

“我们有时候需要冲破传统的阻碍去实现自己,人们总觉得人死后还是要回到土里,所以对于骨灰常抱有一种敬畏的态度,觉得不能再被滥用。当时我最敬重的师傅死了以后,我拿回了他的一部分骨灰,让我认识的金工老师用这些骨灰做了一枚钻戒。我把这枚钻戒送给了我的师母,当时周围的人觉得很不解甚至气愤,觉得这是对逝去生命的不敬,但是我的师母说那枚钻戒是师傅死后她得到的最大的安慰”。

 

这是我第一次上课,因为一个老师的讲述而落泪,而且当着那么多还不太熟悉的台湾学生的面,他们很诧异地看着我,但是罗老师只是很平静地继续讲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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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艺是我的信仰

陶艺课持续了一个学期,中间很多学生都很懈怠,上课迟到,作品总是一拖再拖完不成,包括我在内,自己也不明白当时抱着那么大的热情去上陶艺课,后来连准时上课都做不到。

 

罗老师是不高兴的,但他从来没有训斥过学生,

 

他说:“我不会规定你们每件作品完成的时间,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像去完成一件任务那样去完成它,而是希望通过揉土、拉柸让你们拉近与泥土的关系。泥土是有表情的,你花越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他就会对你笑,你对他置之不理,他就干掉皱眉头了”。

 

“我自己一直不是很聪明,也许因为这一点,我想用花多一点时间去练习。我记得有一次一件陶盘烧窑出来后,我觉得它那么完美以至于我一晚上没睡就一直看着它,第二天晚上睡觉,自己舍不得盖被子,把被子给我的陶盘盖。后来,一个企业组织了一次陶艺作品大赛,我拿我的陶盘去参赛得了最高奖项,企业给我10万块的奖金,条件是要保留我的作品。我心中是有很大的拉扯,但当时我很缺钱,就用我的陶盘换了10万块回来。后来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烧出和那件陶盘一摸一样的作品,我也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做出那件陶盘,因为你每做一件作品时当下的心思也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同学们做陶艺的热情在下降,以前我的学生,每年都会在年尾的时候在淡水筑窑、烧作品。跨年的时候,人们都围着101大厦欢呼,我和我的学生就围着我们在淡水河边炉火正旺的陶窑跨年”。

 

“现在虽然琐事很多,但是我还是会每天来陶艺教室做作品,因为坐在辘轳前拉柸已经成为我一天开始的仪式,只要一天不碰土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你们说你们经常爱一项工作,你能为你的这项工作不睡觉、不吃饭吗?如果不能,说明你不爱,只能说明你喜欢。你们可以像上班族那样,把做陶艺当做一种消遣,到了周末过来玩玩土,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找到一件你可以不睡觉、不吃饭为它付出的事情”。

 

课程结束的时候,我的陶艺老师带着自己从阳明山上采来的茶叶,让我们用自己做的陶碗陶壶沏茶,大家围坐在一起聊这学期的收获和忙碌。老师说你们过年的时候可以用自己做的陶罐来酿酒、用陶碗吃饭。我结婚的时候所有装喜糖的碟子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妻子的头饰也是我用陶土烧的。他很幸福的笑着。他还嘱咐我:不管多重一定要把自己做的陶罐带回北京,想念台湾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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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陶艺老师,他叫罗森豪,是亚洲陶艺界的领军人物,也是世界最知名的陶艺家之一。那天偶然在网上搜了一下他做的天目碗,如他所说,每一个出自他手中的天目碗,都凝结了他对陶艺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