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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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erms volunteering, volunteerism and voluntary activities refer to a wide range of activities… undertaken of free will, for the general public good and where monetary reward is not the principal motivating factor”
— UNDP A/RES/56/38文件定义

去年在联合国志愿人员组织(UNV)位于德国波恩的总部进行了三个月的实习,服务于Volunteer Knowledge and Innovation Section。出发前,就抱着重新认识‘志愿者’这一让我困扰很久的概念的想法。可实习中参与的为准备世界志愿精神报告State of the World’s Volunteerism Report(SWVR)进行的研究,专家会议记录,网络志愿者管理,志愿者培训材料整理分析等种种工作都让我对此的困惑有增无减。

志愿者公式:得到小于付出?
在整理UNV Regional workshop的反馈中,我注意到这么一个现象。当场地条件不佳时,参与者会给予一些客观的意见,如交通不便利,灯光太暗等。而当条件似乎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时候,便有人抱怨条件过于奢侈,有悖于志愿者精神。看似句句在理,但‘细思极恐’。人们似乎没有办法给志愿者的待遇划定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标准,太低无办法保证基本需求,太高恐被质疑有悖志愿者精神。可是,联合国关于的志愿者精神的描述中并没有哪一条与待遇高低挂钩,兴许是大家‘自作多情’地接受了志愿精神是一切以服务对象为主,志愿者个人的利益理应最小化这一设定。

而后的SWVR专家会议上,UNV也表示出对类似争议的关注。会议主席用了Ian Breckenridge-Jackson 在TED x UCR 上名为“Getting more than we give – realities of volunteerism”的演讲作为开题。演讲中,他提出了自己的志愿者“公式”,并用来计算他在2007年参加的一次行动–维修被“飓风卡特里娜”损毁的民宅。他发现,志愿者们所花费的差旅费等于他们在当地所做出贡献的价值的五倍。外加上他们天天去酒吧玩耍,周边旅游以及回来后获得的一起列荣誉奖励。他觉得在这个公式中,他得到的比付出的多的多,当等号两边不等时,他必定是“欠”了谁什么。

在会议上,虽然各位专家对这样的志愿者公式不置可否,只是表达了兴趣和关注。据我观察,相对于比较付出和回报,UNV把重点放在对志愿者服务效果的量化评估管理上。这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过程,在会议上有提及,UNV新聘请了有关方面的专家作为咨询师团队来协助进行制定志愿者服务的量化评价标准。且一直以来,UNV都是设专门的质量管理部门等来对财务等方面进行量化评价控制的,并在今年对相关部门进行了重整。

志愿者还是实习生?

本年度的SWVR目标群体是decision maker, 让他们意识到志愿者作为政策制定参与者与监督者的重要性和潜力。在我实习期间,报告撰写小组由于急缺有力的案例。我们部门临时发布了一个网络志愿者项目,目的是让网络志愿者(Online volunteer)们帮忙收集与报告主题相关的案例(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关注:onlinevolunteering.org)。我们很快就招募并筛选出七个“网络志愿者”, 其中不乏耶鲁大学高材生,UNDP的兼职咨询师等。我和另外一名实习生负责与这些志愿者沟通,他们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一些大型政府组织里会招聘学生当无薪实习生,是否可以算作志愿者?”。我们给出的回答是否定的。

即便如此,由于这些网络志愿者们的工作和我们多有重复,我还是问了另一个实习生“Do you think we are volunteers?”“Of course not! We came here not for the public good, at least for me. I came here just because internship is mandatory for my master program,and UNV is related to my subject.” 是啊,我们的区别在于心态和工作目的。

从招聘说明上来看,我们的实习生岗位强调的多是专业技能的提高,对今后工作的经验积累等的重要性。而志愿者职位的描述上多是强调项目的社会价值。至于很多机构将志愿者和无薪实习生的岗位混为一谈的做法,也去可以解释为工作服务的目的要具体参者的主观选择。参考UNDP的定义,我认为在摸凌两可的情况下,是由参与者的心态而不是职位名称来决定TA是志愿者还是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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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V 部分实习生们

自我认识和外界标签?

SWVR专家会议上,主席提出过这么一个问题:“当我们提到志愿者时,仅仅是凭我们对TA们的定义还是同时需要得到TA们的自我认同?曾经有“被定义”的女权主义者(feminist)抗议自己被贴上“女权主义者”的标签,即使在我们看来TA们做着和feminists无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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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VR第二次专家会议

而我们和另一位实习生的故事也与此有关。我们曾被要求描述和自己当地有关的志愿者精神。我选的例子是大学义工队的活动,三下乡,清扫公园,去医院看望病人以及官方的亚运会志愿者等。而另一位实习生出身于自肯尼亚的一个部落,她用的例子是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大家一起打理公共区域,谁家有需要大家也会主动帮忙。

没有规定,没有奖励,这种服务可以说是居民们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她的回答突破了我思维的局限,长期以来的应试教育让我容易相信权威,倾向于借外界的评价来证实自己。志愿者于我,几乎就是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志愿者招募”海报,网络系统里不断累积的志愿服务时数,以及会议上的志愿者代表鼓动人心的演讲。她趋于本质的理解让我恍然大悟,志愿者精神远比它的定义来得要早,探索它的本质远比对定义来得重要。我们所谓的定义,只是对人类现有活动的描述,而这些描述的趋于精准和被接受都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

我还想起的我在欧洲留学的career mentor, 他是一个62岁的退休工程师,一次他凌晨四点回复我的邮件把我吓了一跳。原来他是在熬夜在帮一个环保组织作视频,为的是通过一系列campaign来促使政府通过一项环保提案。为此他自己出钱买了器材,在自己家了搭了一个studio, 自学摄影录像和剪辑制作。 我问他,你的组织是一个NGO吧,他说不知道什么是NGO。待我解释完后,他说对对,应该是个NGO。我又问,那你是个volunteer吧?他说,可能吧,我做这些事情是voluntary。其实,他的组织是不是NGO,他的行为是不是志愿者,对他并不重要。他乐此不疲乃至废寝忘食的,只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保护自己国家的环境而已。这个世界大大小小的角落里,应该有许多像他一样的人在无意识地当着忙碌的‘Volunteer’吧。

最后一个例子是在近期参加的社会企业论坛(SE Forum)小型分享会上,一个“被”定义为成功社会创新型企业的创始人受邀演讲时, 他的第一句话是:”其实我也是在受到邀请的时候才第一次听说‘社会企业’这个概念,到现在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无论怎样,我看到通过这个概念,建立了这么一个平台,聚集了像你们一样对我们感兴趣的人,得以有这样的机会分享讨论,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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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企业论坛 (SE Forum)分享会 – Shifo 创始人演讲

我想志愿者的定义也如此,对于我的mentor, 外界的定义对其生活工作的影响兴许微乎其微,但是对那位创始人而言,他已经看到社会企业这一标签的推动下带来的益处,表现出接受和鼓励的态度。之所以对人类的行为进行划分定义不就是为了让它发挥好的作用吗?激励更多的人自愿参与到社会服务,使他们的权益得以维护;促使更多的机构合理地运用志愿者,并能够高效地管理沟通,是我所理解志愿者概念推广和规范化的意义。

究竟怎么样使得这些定义发挥真正的作用?我似乎从女神Emma在联合国关于He For She launch的演讲里找到了答案。开篇,她便提到她是一名女权主义者, 并呼吁大家一起消除性别歧视。但可悲的是“feminism has become an unpopular word, women are choosing not to be identified as feminists.”因为很多人把女权运动盲目地看成反对男性的极端运动,而非真正的性别平等。她清楚地知道,女权运动的发展阻碍之一就是外界的曲解,要呼吁更多人参与,必须先为女权主义正名。

我想,当我们关注,探讨,争论,挖掘本质,呼吁的时候,便是在为志愿者一词正名的时候。
志愿者和女权主义者一样,不应该沦为带有别样色彩的词汇,而使人趋之若鹜亦或避之不及。